得生

齐力【齐衡×伯力】冬天

齐衡跟伯力见面的那天下着鹅毛大雪,他身上穿着厚厚的毛皮大氅,大帐里点了四个火炉,木柴噼里啪啦的燃烧着。伯力掀开帐子看到的就是齐衡脸颊火红弱不禁风的模样。

眉头一皱便沉声问询:“怎么回事?王妃病了没有请大夫吗?”

“呃……请了的。”手下低头说道。

齐衡这才抬头看过来,记忆中温润的眸子里带了几分病弱,尊贵的小公爷如今坐在塞外简陋的蒙古包里也丝毫没有削弱他与生俱来的贵气。

伯力看得入了迷,听见人咳嗽才回过神,拍了拍身上已经化成雪水的狐皮大氅朝齐衡走过去。

齐衡虽然病着,对这个把他强求过来做王妃的人更谈不上喜欢,但自小的教育还是让他起身行礼。

伯力赶忙握住他的手,冰凉粗糙的手掌刚触碰到就被小公爷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伯力脸上黯了几分却还是关心道:“我前几日不在所以没能去迎接你,今年的雪比往年下的早,你长途奔波一路上辛苦了,这里虽然比不上中原富庶,但你想要什么我也会尽力满足的,你我二人……还未行礼,但我是拿你当王妃的,你以后见了我不必行礼就是。”

伯力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也不知道齐衡听进去了多少,他少年时曾在天朝做过质子,不算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而齐衡算是他那段灰暗岁月里难得的色彩了。

即使这人似乎已经全然忘了他。

不过这倒也不怪齐衡不记得,任谁也想不到曾经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乖巧少年如今虎背熊腰往旁边一站就是个巨大的阴影投射过来的凶猛悍将啊。

齐衡本就对于自己身为男子竟然还要和亲无法接受,更别说和亲对象还是个草莽汉子了。他心目中的伴侣即便不是世家的闺秀也得是个女子吧!

可如今呢,天命不可违他为了父母,为了齐国府上下几百号人忍下耻辱登上了异国的马车。一路颠簸了几个月才来到这里,好好的一个人愣是折腾掉了半条命。

吃不习惯,穿不习惯,住不习惯,就连他未来的丈夫也怎么看都不习惯。他不知道如何与男子举案齐眉,但若要让他同女子那般身居人下更是不可能的。

一路的忧思病痛让齐衡说话声都奄奄的,一句话里夹着好几声咳嗽,咳得伯力心都疼了。

伯力一回来就把人带到了自己的帐子里,王子的住所自然比他之前的好上许多,不知道伯力从哪里寻来的汉制床褥,齐衡躺在软乎乎的被子里终于是睡了个好觉。

再醒来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又加了火炉的帐子温热得不似寒冬,但他还能听到外面呼啸的风。伯力在一旁的书案上看书,察觉到齐衡醒了便把之前一直煨着的羊汤倒了一碗端过来。

“这是草原上的羊汤,你喝些去去寒,我已经派人去找汉人大夫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齐衡本不想喝,但是生病以来他都没怎么吃东西,刚才睡了一觉出了汗,他竟然有了几分食欲,看着伯力碗里的奶白浓汤也不再拒绝,伸手接过喝了一口。

鲜香浓郁,跟他以往喝过的羊汤不太一样。

“好喝吧。”伯力笑着把砂锅端过来给齐衡碗里添了些肉。

“我们草原上的牛羊吃得都是牧草,一点膻味都没有呢。”

齐衡又吃了些肉才算是找回了点力气,他看了眼伯力勉强道谢,接着又问他在看什么。

伯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辫子说在看话本。

“话本?”

“嗯,我们这没有这些东西,在天朝那会儿觉得新奇就带了几本回来。”

其实他也不是很爱看,只是那时候的齐衡喜欢,伯力时常看到齐衡一个人瞒着老师偷偷看话本,明明那么怕被发现却还是大着胆子一本一本的看,有时候在课桌下,有时候藏在袖子里,还有时候借着去查书的理由跑去藏书楼看。

伯力暗自记下几本名字去书局买了回来,路上还碰见学府的几个同窗,见他手里的话本冷眼嘲笑了几句。

伯力已经习惯了这些冷嘲热讽,一声不吭的把话本塞进怀里,这是他喜欢的人爱看的那自然也是极好的东西。

再后来,他重新回来,能带回来的东西不多,唯有那几本话本揣在胸口告诉他在天朝的那几年并不是做梦。

伯力并不经常翻看,只有实在想齐衡了才会翻上几页,想着这话本究竟有什么好看能让他守规矩的心上人偷着也要看。

齐衡听伯力说是话本来了几分兴趣,轻声询问:“我能看看吗?”

“自然可以。”伯力几步走过去把话本拿过来。

齐衡拿在手里翻了翻,都是他多年前看过的东西,看了几页便没了兴趣。他看着泛黄的书页想着没想到这草原上的王子竟也喜欢看话本。

这话本的书皮被订上了羊皮,一看主人就是极爱惜的,可惜纸张脆弱,再爱惜也免不了破损。

齐衡睡了人家的床,吃了人家饭自然不好意思冷眼相待,便说:“我来也没带多少东西,书和话本倒是有一些,王子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借与你看看。”

“不嫌弃,怎么会嫌弃。”伯力开心的笑了。


 

草原的冬天很长,多数时间都是两个人呆在一个帐子里,齐衡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只有偶尔伯力才会让他出去放放风,出去的时候在他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加衣服,生怕人冻出个好歹。

出门也是伯力紧随左右,齐衡第一次见到下雪的草原,一望无际的白色和零散点缀的蒙古包,伯力牵来他的战马亲昵的蹭着然后问齐衡要不要骑马。

小公爷在京城的马术也是极好的,他看见伯力的汗血宝马眼神亮了,笑着牵过缰绳。

齐衡跨身上马摸着马鬃欢喜极了:“它喜欢我。”

“嗯。”伯力摸着马的脸颊抬头看向齐衡,他许久没有见过这样明朗的齐衡了,这样鲜亮的人才是他心爱的元若哥哥啊。

“我可以骑它去那边吗?”齐衡指着远处的一棵树。

伯力点头。

齐衡骑了一圈意犹未尽,伯力牵着他的手让他下马。

“你的风寒还未好全,草原的风最是冷冽,快点回帐子里罢,等春天来了,你想骑多远都行。”

齐衡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宝马,心里想着春天快来吧。

春来还没有来,他跟伯力的婚礼却要来了。其实这婚礼是迟了的,是伯力担心他的身体才一直往后推。齐衡身体大好时草原进入了深冬,他被侍女伺候着穿上嫁衣,本就芝兰玉树的人更加的惊艳了。

纵使再不愿他还是得握住那双朝他伸过来的手,齐衡看着盛装打扮的男人不知怎得竟生出了几分陌生的情愫,或许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对伯力有了改观。

伯力跟他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他一点也不粗狂,甚至说得上细致,对待他总是耐心十足,会跟他讲草原的风,跟他讲草原的传说,会用汉人的诗句跟他讲月亮。

齐衡想,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对于跟这个人成亲他竟少了几分排斥。

草原的婚礼最热闹是在晚上,篝火旁的晚餐是整只的牛羊,香料塞进肚子里表皮被烤的焦香冒油。草原的酒很像这里的人,粗狂辛辣,他只尝了一口就被辣红了脸。

一旁的众人笑他,伯力就会把酒夺回来替他一口闷掉,越是这样那些人就越要闹他,其实他们是故意的,想要灌伯力酒就拿他做戏。

到了最后,伯力喝得路都走不成还一心要找齐衡,小公爷无法只好拖着王子艰难的进了新房。

一进帐子伯力就嚷嚷着喊热,两只脚乱蹬差点踢到火盆,齐衡手忙脚乱的按住发酒疯的人。

他艰难的给伯力脱衣服,他原先以为这伯力是天生的厚实身体,谁知道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剥落后这人竟然比他还要轻上几斤。

“这副身体是怎么拿得动那把大刀的啊。”齐衡喃喃自语,给人脱完衣服他自己也热了一身汗,扶着伯力躺下后稍微洗漱后便上了床。

齐衡从未想过与男人成亲,自然也没想过与男人洞房,眼下木已成舟,他 以男子之身嫁为人妇,心里多少是有些怨怼的。

半撑着身子看着身旁喝醉的男人,齐衡的眼睛在他的脸上仔细描绘,伯力应该很重视这场婚礼,听说前一夜洗澡洗了好几遍,就连留了好几年的胡子都刮了。

刮了胡子的王子一下年轻了好几岁,也让齐衡真正看清了他的模样。

明明是个漂亮少年,偏要装什么成熟,若是他同天子求亲时也是这幅样子,那他……

齐衡不愿再想,刚才还在熟睡的男人突然一个翻身手臂搭在齐衡身上,毛绒绒的脑袋钻进人家怀里,嘴里呢喃着。

“元若哥哥……”

想要把人推开的手停在了半空,齐衡叹了口气握住自己腰上粗糙的手掌。记忆中的纤细手指变成这副模样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

在他看到那些泛黄话本时齐衡便认出眼前的人是谁了,他只是没想到少年学堂里那个淡漠的异国质子会对他存了别样的心思。

这心思被他从天朝带回了草原,日夜的思念化为油灯下故事老套的话本,日夜磋磨。

若说是不动容是假的,若说是因为感动就要以身相许也是不可能,何况这小子明明是带着目的求娶他的,却还装作一副不曾认识他的样子。

笨拙的要命,用那么热烈的眼神盯着他看,牵着最宝贝的马让他骑,日夜同寝那么多时日也不敢动他半分,明明……

唉,又笨又傻又呆。

像他这样容易心软的人,就应该一见面就装可怜,唇红齿白的少年诉说多年的隐秘爱意,说几句软话讨饶,挤几滴眼泪示弱,说不准他就认命了。

偏偏是个愣头青,不吭不响不说不闹的,也只敢在喝醉后撞上他的心窝叫一声元若哥哥。

腰上的手用了些力气,伯力缓慢的睁开眼睛,被烈酒浸润的眸子闪着醉意,他哼了一声似是在仔细辨认,疑惑的叫了一声元若哥哥便盯着齐衡看。

等到齐衡无奈应了才傻乎乎了笑了。

笑得春风荡漾一头又扎进人家怀里,鼻子拱啊拱把齐衡的衣襟拱开了个大口子。

齐衡摸着他的额头让他别动,可喝醉了酒的人哪是那么听话的,不让动偏要动,不但鼻子嘴巴要动,手和脚也要动,全身都要贴着才安心。

齐衡无法只能让怀里的人折腾,一来二去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竟然起了反应。这真是难堪极了,齐衡的脸一下子比喝醉了酒的伯力还要红。

“元若哥哥,伯力想你。”伯力说完眼角就落下一滴泪,这时候倒无师自通学会装乖卖怜了,蛄蛹间自己的里衣也露出了个缝,常年不见阳光的胸口鲜亮粉嫩。

齐衡手握成拳只觉得草原的酒真是猛烈,他就喝一碗就醉了,又想那酒里莫不是被人下了什么东西,他怎么会对一个男人起了那样的心思。

伯力对齐衡的纠结一无所知,酒精就像是给他无处安放的暗恋一个发泄口,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梦里什么都有,梦里的元若哥哥愿意抱他,如果求求他的话可能还愿意亲亲他。

“元若哥哥。”伯力的嘴巴凑过来:“亲亲我,好不好?”

“你……”离得近了齐衡能看清楚他嘴角的那颗痣,他记不清年少时伯力的模样却对这颗痣记忆犹新,为什么记忆犹新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此时此刻他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想清楚,拇指按上那颗痣齐衡疯魔了般的吻了上去。伯力的嘴唇跟他的人不一样,柔软可口,让人尝了又想尝,齐衡想不通,草原上怎么会有这么可口的人啊。

伯力被亲的快要哭出来,眼泪汪汪的要掉不掉,齐衡扯开他的衣衫看到他腹部横穿的刀疤一愣,随即便低头吻了上去,疤痕很深,伯力有些抗拒,嘴里说着难看想把齐衡推开。

齐衡换手摸上去吻着伯力的嘴角问他:“疼吗?”

伯力被这温柔语气晃神,愈发坚定是在做梦,抬手描绘着齐衡的眉眼摇了摇头:“不疼。”

身下的反应愈发强烈,齐衡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烈火把他的理智灼烧殆尽,他疯了般撕开伯力的衣服,握住他的东西询问:“伯力,要不要元若哥哥。”

伯力难耐的扭了扭腰,呻吟了几声迷茫的回答:“元若哥哥,当然,要元若哥哥。”

齐衡笑了,继续诱惑:“那若是元若哥哥让你疼呢?”

“不会,伯力不疼。”

齐衡的手继续往下,语气逐渐焦躁:“既然你我已是夫妻,那行夫妻之实也没什么于理不合吧?对不对?”

“嗯……对。”

齐衡自觉是坦荡君子,没想到在洞房花烛夜做了一回小人,他趁人酒醉将人哄骗。

“啊……元若哥哥!”伯力双腿紧绷小声呼叫。

“疼吗?”

伯力咬着嘴唇摇头,好不容易可以跟心上人耳鬓厮磨他怎么舍得把人赶走。

“轻点……轻点就不疼了。”

“好。”齐衡亲了亲伯力的眼角,哄道:“哥哥轻点。”

没有红烛也没有红被,齐衡的新婚之夜依旧鏖战到了深夜。

日上三竿,伯力悠悠转醒,头疼欲裂身体也酸软的厉害,他很少喝这么多酒以为是醉酒的后遗症,艰难起身后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穿衣服,胸口处斑斑点点的红痕让他吓了一跳。

难道自己趁酒轻薄了齐衡?

这猜想让伯力坐立不安,披上外套就要下床,刚好撞见进门的齐衡。

齐衡见他衣衫不整的往外冲皱了皱眉:“衣服都不穿好,出去做什么?”

伯力以为齐衡厌恶他了,本就难受的身体更是不堪重负直接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齐衡放下水盆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用被褥盖好,看到他身上的斑点眼神心虚的躲着。

“对不起。”

齐衡疑惑:“你说对不起作甚?”

伯力心如死灰,眼泪流出来了也不知道。

“我昨夜梦见你了,我以为是做梦,我……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你……”齐衡刚要开口就被伯力用手捂住:“对不起,我是混蛋,我酒意上头……我……”

“停!”齐衡拿开伯力的手放在手心揉搓:“骂自己作甚,要说混蛋,也该是我才对。”

“啊?”

齐衡红了脸:“我们昨夜已经行了夫妻之实,我会对你负责。”

“对我负责……”伯力呢喃着陡然瞪大双眼:“我们!”

齐衡羞愧难当:“是我趁人之危。”

伯力努力消化着齐衡的话,接着狠狠的撞进那人怀里,又哭又笑的好一会儿才平复,他觉得自己在做梦,可又明确的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他没有什么经验,以为身体的不适是喝酒的缘故,却没想到美梦成了真。

“你没有趁人之危,我……我是愿意的。”伯力靠在齐衡怀里:“我愿意的。”

齐衡给人擦着眼泪,觉得怀里的人可爱极了,跟传说中骁勇善战的王子一点也不一样,难得起了逗弄之心。

“怎么不叫我元若哥哥了?”

“!”伯力忽的抬头脸一红,细弱蚊蝇的声音传来:“元若哥哥。”

叫罢才解释:“以前总能听见别人这么叫你,我也想叫,可是我不敢,只敢在心里偷偷的叫,叫许多遍,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多,我想着总有一天你会听到的,会应我。”

齐衡抚摸着伯力的脸轻声哄着:“我应了,昨夜你叫的每一声我都应了,往后只许你叫我元若哥哥可好?”

多年痴恋一朝成真,伯力情绪大起大伏,在齐衡的温声细语中又睡了过去。

帐外的风还在呼呼的吹着,冬雪慢慢融化成溪流浸润着土地,艳阳高照,春天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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